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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11月13日星期三广州
今晚,又到康乐园哲学系103室,听朱良志先生的文人艺术系列讲座。今晚的讲座叫《走出象征沙漠——王思任《媚樵亭记》臆说》,探讨的问题实在重要。
朱先生认为,中国文化里边象征等手法的泛滥,形成一大桎梏,让真性蔽而不显,文人艺术,就是要打破这些桎梏,去除这些惑魅。朱先生谦谦君子,学问渊深,加上极儒雅又童真的嗓音,很有魅力。
朱先生说,中国艺术重视人的存在,而非知识的获得。是的,这个观点太重要了。我们在翁城做事情,就是秉持这样的理念。
朱先生说,世界有三个,一是物质的世界,一是象征的世界(审美),还有一个是真性的世界。真性世界被严重遮蔽。人是世界的一部分,但往往却成了外在于世界的观看者和操控者。
朱先生花了很多篇幅说山水——
王思任《旧游采石记》说:“尘之裹人久矣,有终身不见山水者,有终其身在山水而不见山水者。”为什么日日山水中则不见山水?是因为“尘之裹人”久矣,人带着种种念头、标准乃至目的性的态度去看山水,山水的“真面目”被遮蔽。
以后去翁城,对着大腊岭,该有另一番感受了。
朱先生是八大研究专家,他也谈了八大——
八大山人很幽默,他有一首题画诗说:“江西真个俗,挂画挂四幅。不是春夏秋冬,便是渔樵耕读。”他说的就像王思任这篇《媚樵亭记》中的感受,山林成了隐逸者的天地,月桂成了言情的代物,古松挺拔是君子的象征,田园牧歌是一种生活理想的符号,春夏秋冬被牢牢捆缚在节令标记里,渔樵耕读成了励志的代言,这样一来,世界失去了成色,它被对象化,更被符号化,成了人类知识、情感的象征物。于是,山水隐匿了,花容失色了,人类的精神和行为被格式化,不知不觉间走进了象征的沙漠里。
提问环节,有提问者提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,大致是:八大画里的白眼、“哭之笑之”,是极强烈的象征,是否由此说明八大不是文人画家?朱先生的回答大致是,文人画的性用有多种层面,有展现真性的,也有实用的。
在我看来,八大是非常有代表性的顶级文人画家。假如让我来尝试回答的话,就套用朱先生讲座里的句式,“以师子还师子,以石还石”,套为“以八大还八大”——八大的白眼、“哭之笑之”,恰恰说明他真的是自由表达、自然流露,他是完全的完整的自己,没有格式化,是“八大作为八大”其真性的展现。
由此引申开去,“以艺术还艺术”,也可以说是真性的展现。山水有其真与实,艺术亦当有其真与实。艺术最重要的功能,是对人的解放,去桎梏、反异化,让人的主体性得以彰显和维持。既如此,艺术岂能不以真性现?
现代艺术的重要观念,是艺术要帮助人意识到自己的主体性,意识到人不是工具,绝非客体。所以,高级艺术,一定是解放人的。杜尚的一个小便池,便极大地解放了艺术家和世人,其功厥伟。
朱先生说,要从世界的对岸回到世界中。他认为文人艺术是反“文明”的,文人艺术,就是要找回人,要从文和人的异化中走出来。特别重要。
很多时候,是别人把自己看作客体;更糟糕者,是自己把自己看作客体,这是最可悲的。孔子说,君子不器。人,不能让别人把自己当工具,更不能让自已把自己当工具。
讲座毕,送朱先生穿越中国最美校园,回宾馆。
晚上还见到了李兰芬教授、陈畅教授,很开心。
撰文/张演钦
编辑/王绮彤
审校/赵旭虹
核发/张演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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